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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 游戏

    来我梦吗。

    跟我走吗。

    和我在一起吗。

    明亮的路灯傍晚的旖旎,都成为电影情节的气氛烘托,野猫被车辆鸣笛刺激钻入花坛,尾巴摇摆的幅度也随之放慢。

    相应的,谢忱则脸上的每个表情她都看得十分清楚。

    他寡淡的瞳孔中倒映着一个很小的影子,他肯定不知道这些细节,因为只有她能看到。谢忱则不置可否,扬了扬下颌,紧致利落的弧线冷漠,衬的他难以高攀。视线勾缠半响,他垂下眼落在她牵着他衣摆的手上。

    林惟溪歪头,就着他的目光晃晃手,带着他一起感觉到煽动的风。

    谢忱则最后什么也没说,不在意的嗤笑两声,说她没用的心思多。

    并且 不客气地拍掉她拉着他的手。

    他继续往前走,外面凉凉的晚风吹着很舒服,林惟溪拿出手机打算和时雨双说一声她先不回去了。

    时雨双回了一个鬼鬼祟祟理解的表情。

    林惟溪觉得好笑,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,震耳的轰鸣声擦肩而来。

    林惟溪身型踉跄,被一道干燥灼热的力量扯开身位。一辆改装过的机车拧着油门蹿过各个花坛之间,速度惊人,很危险。

    林惟溪心有余悸,抬眸看见谢忱则不善的脸。

    自知理亏,不等谢忱则开口,林惟溪主动示弱:“没看到,不要凶我。 ”

    她抿着唇低眸,手举到身前双掌合并坐出一个对不起的动作,少女手腕纤细,瞳孔乌黑,眼睫眨啊眨,只是降低音量就有了撒娇的效果。

    让谢忱则下意识地想到梁嘉佑家里那只会牵手会拜年讨欢的、白色小狗。

    “小狗。 ”他想着,也漫不经心地说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什么? ”林惟溪动作一顿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。 ”谢忱则眼尾染上一抹不易察觉地笑,拽着林惟溪到自己身侧:“你走里面。 ”

    林惟溪闷闷哦了声,她扯扯自己裙子,倒打一耙:“如果你五分钟前有这个觉悟,我也不会被吓到。 ”

    谢忱则丝毫不惯着她:“如果五分钟前你脑子够清醒我们已经走出去了。 ”

    换而言之,是她自己瞎说耽误了时间才遇上飙车党。

    说到这里,林惟溪又绕回了那个话题:“喂,你真的不想试试? ”

    “我忘记了,小谢同学是一个连牵手经验都为零的..... ”

    “行啊。 ”

    后颈抵上一只利落的手掌,林惟溪被锢着往前一拉,两人距离在瞬间拉近。热息交换,夹杂着他身上清冽的味道,棱角分明的五官在眼前放大,林惟溪听见他发哑的声音:“试试。 ”

    “...... ”

    林惟溪表情愣怔,她眼睫下意识地扇动,呼吸屏住静止。

    在他再次靠近之前,嘴巴比脑子快地喊出了他名字。

    “谢忱则!

    他们额头几乎抵在一起,垂着眼,时间仿佛就此静止,靠的得太近反而看不清楚情绪,谢忱则逗弄地松开手:“林惟溪,别跟我演。 ”

    “你胆子是纸糊的。”

    喉咙像是被狗尾巴草拨弄过,细细麻麻的痒,林惟溪别开视线,忽然觉得渴了。

    -

    周一的早读教室一如既往的混乱,趁着老师没来多抄一点是一点。

    林惟溪负责收英语,到最后,赵宇铭一边摁着卷子一边隔绝林惟溪。

    “马上马上,等我抄完这道阅读理解,最后两道题。”

    林惟溪沉默。

    几份卷子收了十分钟,林惟溪抓紧往办公室送。

    第一节课是物理,她不想迟到。

    匆匆赶到英语组,老师不在,林惟溪把卷子放到位置上就准备走,开门的时候忽然和一个人迎面而撞,隔壁班的骆林冶。

    不是很熟,但之前一起批过卷子,林惟溪和他打了个简单的招呼。

    骆林冶同样是来送卷子的,两个班是一个英语老师。

    林惟溪走出办公室,忽然想起谢忱则班级在这层。

    想了想,她转头准备从另一个方向下楼,说不定能看见他在教室干什么。

    刚走两步,林惟溪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。

    “林惟溪。”

    她应声回头,是骆林冶。

    他似乎是想说什么,抬步到她身边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。”林惟溪好奇。

    骆林冶垂着眼,银色框架镜片衬得他很斯文,他的长相挺特别,学校不少女生喜欢他,之前时雨双还着迷过一段时间,弄来他的联系方式说要做一次“时吧啦”。

    但这个人有点...孤僻?也不是,说不上来,就是他可以和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,人缘也不错,别人找他他就帮,但从来不会主动拉近距离,总是觉得隔着层什么,不太真实。

    时雨双找他出来玩过几次,都不了了之。

    而此时,他站在林惟溪面前。

    “这周末天气预报说有雨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。”

    骆林冶镜片低下的眼睛闪过一丝无奈,那种表情和对别人的都不一样。

    熟稔,林惟溪脑海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个词。

    周末有雨,和脑海里某个计划重合,林惟溪忽然瞪大眼睛,一个不敢置信的可能出现:“你... ”

    骆林冶唇角出现一抹很淡的弧度,他抬起手腕,夏季校服露出手臂,他皮肤冷白,血管看上去有种病态的青紫。

    他手里的是一本天文书。

    “不能一起去了,但觉得你会喜欢。 ”

    “竟然是你。 ”林惟溪有一种自己掉进了电视剧演戏的荒谬感,“你怎么随手拿着这个啊。 ”

    “知道你会来送卷子,感觉可能会遇见你。 ”

    他说话的语气跟网上很像,彬彬有礼,温润地像一块冷玉,让人挑不出毛病。

    林惟溪还处在震惊中,她接过书,喃喃:“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谢。”骆林冶提醒她快上课了:“不要在这里站着了,我们应该回去了。 ”

    林惟溪连忙点头,甚至在经过谢忱则班级时都忘记了要看他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,很意外吗。”骆林冶陪她一起下楼梯。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林惟溪解释:“ 只是稍微一点点意外,但是似乎也对,成绩那么好的也没有几个人了。”

    是她粗心的没发现。

    骆林冶低笑,半开玩笑地说:“没关系,以后还有机会。”

    而时间刚好,林惟溪和骆林冶身影消失在走廊的那一刻,谢忱则刚背着书包从另一边的楼梯上来,旁边还有那个跟他一起打游戏的胖子。

    这个点对于十三班的学生来说一点都不算迟到。

    胖子,也就是邱俊材打着哈欠,跟谢忱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:“昨晚碰见一个贼坑爹的,我这么牛的应是被他带着连跪了五把,欸你说他是不是用脚打的啊哥。”

    谢忱则昨晚失眠,无聊就拼了个乐高,现在劲儿反上来了,困得他耸着眼尾,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。

    邱俊材很吵,他刚撩起眼,就看到两个身影莫名其妙地杵在走廊,像傻子一样。

    再一看,哦,这俩傻子里面还有一个他认识。

    旁边的邱俊材还在没眼力劲儿的说:“对了,我爸说这次期末要是还考不到七十分,就要把家里网线拔了,七十分,七十分就好考吗!”

    “这七十分可不容易啊,那得蒙对多少选择题,他就是不知道这多难...”

    “不简单么。”谢忱则打断得猝不及防。

    他回头,蹙眉不耐:“你也算个傻子。”

    邱俊材:“我???”

    他天生脑子笨惹谁了?

    邱俊材摸摸脑袋,悠哉悠哉地回到位置,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谢忱则今天的低气压。

    从书包翻出两包饼干压惊,他还是没想明白,转过头苦着脸问:“哥,我考不到七十是运气问题,有次我考了八十三,应该不是傻。”

    谢忱则哼笑两声,懒得计较这个问题:“行,你开心就好。”

    邱俊材被这明显的糊弄打击蔫了。

    他竟然是脑子的先天缺陷!就这样他爸还让他考七十?!

    明明是遗传问题好吧!!

    谢忱则瞥了眼邱俊材,觉得更好笑了。

    一早晨能遇上三个傻子,两个大的带一个小的。

    但他昨天应该说她演得挺好的。

    刚更他扯完,转头就跟别人笑上了。

    谢忱则低头摆弄手机,最上面的消息还是今早来的。

    惟:【早啊。】

    -

    这个周一对某些人过得很是惊险刺激,林惟溪还没来得及跟时雨双说骆林冶,就被英语老师紧急召唤到了办公室。

    “报告老师,我来了。”

    林惟溪刚进办公室就听见英语老师气急的怒声:“惟溪你来看看,你看看这周末作业有多少人是上网抄的,我把选项换了顺序一个都没发现,抄作业都不动脑子!”

    林惟溪低头,卷子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,抄得十分明显。

    她没敢说话,等英语老师消气。

    “都快期末考试也不认真复习,我是不是提前跟你们说了这次作业全是期末重点词汇。”

    旁边一个老师插话:“哪个班不是,张老师别生气了,这种连糊弄都不愿糊弄的罚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英语老师叹气:“罚了也没用啊,就是浪费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是去教了十三班才知道头疼是什么滋味。”那个老师拿起一摞卷子:“全部一字未动。”

    想到十三班那些难搞的钉子户,林惟溪看到英语老师脸上紧绷的神情松动几分,她叹气:“丛老师你也不容易。”

    丛老师想起什么,从一堆空白里单独拿出一张:“但你别说,那个转过来的态度不错,自己做的,除了作文全对。”

    转学,林惟溪下意识联想到谢忱则。

    “哟,你们十三班还有这种水平的选手?”英语老师开玩笑地打趣。

    “你这说的,我看看叫什么。”丛老师找出名字,字有些潦草,她好好看了一遍:“谢忱则?”

    “我回头注意一下。”

    还真是他。

    满分,看来和她猜的一样,成绩不错。

    两个老师又说了几句,气了消得差不多了,让林惟溪把这些人的卷子拿回去,放学一个个来解释。

    林惟溪扫了眼,大概有十个人,这要解释多久。

    她拿着卷子走出办公室,想起丛老师评价谢忱则的话:“十三班有这么乖的不容易了。”

    乖。

    林惟溪没忍住笑。

    她经过十三班悄悄看了一眼,太混乱了,后面乌泱泱的一片,都没穿校服,她缩回脑袋,在消防栓旁给他发消息:【谢忱则你好乖啊。】

    现在是下课时间,但临近上课,所以走廊人不多,他回得也很快:【?】

    就一个问号,但林惟溪莫名觉得很好笑。

    她继续:【谢忱则,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乖一点。】

    某:【你发错人了?】

    林惟溪:【没有啊,你能不能再乖一点,出来看看我。】

    林惟溪露了一点眼睛,从门框后面探出。

    不知道是不是玄学,反正她这次一眼就找到了谢忱则。

    他坐在位子上偏头,恰好和她的视线撞上。

    林惟溪朝他勾了勾手。

    又是这套。

    谢忱则发现是林惟溪有很多没用的小动作。

    比如你看她的时候她喜欢悄摸摸地勾手,不理她的时候她喜欢拽别人衣角,揣着小心思的时候笑起来酒窝会更深。

    果然,林惟溪藏在门框后面,抿了抿唇,然后露出了唇角的酒窝。

    邱俊材吃完一包薯片,转头就看见门口有漂亮妹子:“我靠,妹子,谁对象啊。”

    邱俊材前面的人被吸引视线:“在哪啊。”

    邱俊材:“你眼神不好使啊,就在后门啊,刚刚还在往里面看呢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都没看到?卧槽,她不会是想来看我的啊,我邱俊材也有要脱单的一天了?”

    谢忱则起身就听见这句话,他停顿,温吞地拉起眼角,狭长锐利的眸子半眯:“你有病?”

    邱俊材手里还举着一个空空的薯片袋。

    谢忱则经过,顺便把袋子往上一扣:“别吃了,七十越来越远。”

    邱俊材:“?”

    林惟溪没听清他们说什么,但看到谢忱则把薯片袋子扣人家脑门上了,她压着笑:“你怎么欺负人啊。”

    谢忱则浑然不在意地抬眉,反问:“这就算啊,你见过我欺负人的模样吗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林惟溪诚实地说:“你经常欺负人?”

    谢忱则半倚着墙,后颈低下因为她的话开始思考:“嗯,经常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挺坏的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你消息发错人了。”他跟那个字不沾边,也不想沾边。

    “不是我说的,是你老师说的。”林惟溪忍着笑把刚才听到的复述一遍,还故意问他:“成绩这么好不教我题?”

    她说的是那晚的事情,明明已经收了她的贿赂,却还是没有管她的物理作业。

    谢忱则碎发抵在眉前挡住情绪,少年仰了仰头,声音淡了点:“你想要得太多。”

    林惟溪得寸进尺:“可我还想更多。”

    他思绪随这句话散了些:“贪心不好啊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林惟溪停了停,又问:“你之前成绩有多好啊,总不会全是满分吧。”

    她说这句话似乎有点不乐意,就像一个常年获奖的人忽然多了一个强劲对手来打探一下虚实。

    他实话实说:“说不准,但我这个人,在哪都是第一。”

    在哪里他都是第一。

    这话好狂。

    “谢忱则,你之前是第一啊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这次要看着你的第一归我了。”

    少女皮肤瓷白,阳光落在她脸上甚至能看到细小的毛绒,她看着挺乖的,嘴里话的却有势在必得的气焰。而谢忱则总是能被她惹笑,有点傻,但也不惹人厌。

    “谁给你的自信。”他瞥她。

    “试试咯。”她笑得很张扬,很真诚地问他:“怎么办,我怕归我的不止第一。”

    总是第一的人也要归她。

    “谢忱则,你要是输给我了怎么办啊。”林惟溪可惜地说,她又在想这个问题了。

    “可能么?”

    可能啊,她对他越来越有兴趣了,他们有相同的点,好胜。

    所以她对他势在必得。

    走廊有人从面前经过,谁都没在意,只是安静的并排站着。

    “那你能给我补习吗。”

    “不可以。”

    林惟溪这个念头一直没有停止,她在嘉南成绩确实不错,但如果放在别的地方呢,资源和眼界终究是不同的,把别人的学过来,自己就多一分胜算。

    林惟溪说他小气。

    “哪有下了战贴再来偷师学艺的。”

    被看穿了林惟溪丝毫不觉得难为情,鼓腮无赖:“可你欠我一次。”

    谢忱则蹙了下眉,很快松开:“我怎么不记得。”

    “有啊,我因为校牌被记过,老宋罚我跑了五圈还有几千字的检讨。”

    谢忱则刚想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,声音卡在喉咙里,喉结滚动,他想起来了,这事儿他背了口锅还没讲清。

    他沉默片刻,林惟溪看着他,谢忱则长腿半屈支撑着地,散漫地时候垂着手指,他点了点墙,教学楼外面的矮墙在光影分割下倒在地上沉沉的阴影。

    那个时候,是林惟溪鲜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的时候,是一点也没想透。

    隔壁老师进门了,上课倒计时开始。

    教室很吵,秒针淹没在人声。

    30,29,28,27。

    光影偏移,云层也被风吹动。

    26,25,24,23。

    林惟溪低声:“谢忱则。”

    22,21,20,19。

    他看过来。

    林惟溪眨眨眼,有种预感,他要拒绝了。

    下一秒,谢忱则抬起手,虚虚地落在了她头顶,像是要打她的动作,林惟溪一顿:“你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谢忱则扯了唇角,满意地看着她的无措,漫不经心收回手。

    他只是在衡量,如果有失掉胜算的可能,那还值不值。

    随便吧,他没输过。

    第10秒,他问:“哪儿。”

    偏过头,林惟溪再次掉入他的视线。

    “你家?有胆儿来么。”

    林惟溪笑了:“谢忱则,有没有人说过,你很口是心非。”

    铃声响了,谢忱则往回走,他冷冽的声音被尖锐的铃声盖住,可林惟溪还是听见了。

    其他的所有,都成为电影高潮的陪衬,光影、灰尘,树声,操场响起的雀跃,全部都没有那句清晰。

    “你是第一个。”

    是吗。

    那希望她也是唯一一个。

    林惟溪突然将校服口袋里折叠的卷子塞进谢忱则手心,他下意识勾住。尾指很短暂的接触,反应过来时林惟溪已经拐下楼梯。

    他回到位子打开,是一份没有纠正的物理试题。

    女生字迹清秀,左上角只有一个字作为记号。

    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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